结晶纪元1090年3月21日阴夜
陈默找到花尾,猎狐犬提供的隐藏式耳机比想象中还要有用一些。
人影重重,遍布了下城区清空的的某条街道。
三集会的人站在对面,陈默身旁站着一袭黑衣的花尾。
黑色的雨伞,雨点打在伞面的声音宛如鼓点,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黑色的皮靴倒映着水泊中的霓虹。
“我没听说你也要来?”陈默侧头看着身旁的花尾,他没在之前听花尾提及过他也要参加这场比斗。
花尾单手打着雨伞,黑色的西服下表情轻佻,夹着香烟的指尖弹了弹,火星还未飘起便淹没在寒雨里。
“我怎么能不来,对面挑的可是我的场子,我要是不来也不用在龙门混下去了。”
他看了陈默一眼,视线又转而落在二十米开外站在最前方的那个身材高大的鬼族女人身上。
“她就是鬼姐?”陈默问。
“是啊,老实说我现在心里有点没底。”花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密集的人群:“待会斗起来,你有多大把握?”
“不知道。”陈默摇了摇头,想起来之前花尾给自己看的鬼姐单挑拳台的录像,那些一拳就被放倒的拳手。
陈默只擅长杀人。
“那你可得跟紧我。”花尾轻笑着将烟头扔到地面。
打着雨伞的委员会来人缓缓走出长街中央,陈默看到了林雨霞的身影,她看着双方的人群,花尾严肃的走出身后队伍,对面鬼姐也迈步走到林雨霞身前。
这算什么,先礼后兵。
陈默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雨势太大,仿佛快要淹没这里的声音。
他打着雨伞,宛如一名新入行的帮派打手。
“看到了么?”陈默压低声音。
“很清楚。”耳机内响起猎狐犬的声音。
陈默抬起头,黑压压的天空,除了路灯,一切都是昏暗的,昏暗的光影。
“你现在在哪里?”
“抬起头往左看,倒数第三个窗口。”
陈默抬起头,倒数着第三个窗口,哪里的窗户紧闭,没有丝毫灯光。
“你不会真以为我藏在哪里吧。”猎狐犬的笑声很快响起。
他应该是看到了陈默的动作,所以故意出口嘲讽。
铳器的狙击镜内,十字准星对准了下方雨伞下表情冷漠的黑发男人,猎狐犬的手指轻轻搭在扳机边缘,雨点密集连成丝线。
“蛇,还有一件事我忘了问你。”
“你说。”
陈默伏下头,点燃叼起的香烟,双刀的鞘尾雨珠滴落。
“你有没有过忘不掉的人和事?”
“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
“又是好奇?”
“就当是好奇吧。”猎狐犬的食指压在扳机上,狙击镜内的脸庞缓缓放大。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还没到这种程度。”
花尾走了回来,他对着陈默点了点头,然后招手,一旁的人递上一柄长刀,他抽出长刀,将刀鞘扔到地面。
“我再教你一件事,阿默。”花尾甩了甩长刀,对面鬼姐提起一面三角锋利的大盾:“下城区流传着一句话,叫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在龙门出人头地,你就得拿命去搏,怕不怕?”
“和拳场没什么分别,不是吗?花尾哥。”
陈默扔掉香烟,抽出刀鞘里银色的重刀和赤霄。
“哈哈,你这家伙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花尾哈哈笑着,背对着陈默:“要是这次我好运没死成,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从此以后,有我花尾一半,就有你一半。”
“那……就谢谢花尾哥了。”陈默笑的很爽快。
黑色的雨伞落在地面,头顶黑色狭窄的天空,夹在两排建筑之间的长街,下城区的恩怨分明,下城区的帮派厮杀。
赤霄太轻,轻也锋利,重刀太沉,沉的不再顺手,唯有撕裂血肉的触感,那种清晰的感觉,那些溅起在大雨中的鲜血,弥散在水汽中的猩红才能让人感觉到一丝熟悉。
龙门这片土地的恩怨,有他自己的解决方式,上城区的达官贵人们不会在乎一群艰难求活人的蝇头小利,但这些蝇头小利却让值得让人用生命去争抢。
命其实没有那么贵,这里的人多死一点,对龙门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不如说这群渣渣死的越多,越叫人拍手称快。
他们算不上什么好人,尽管他们也笑,也哭,也难过,心里藏着善于恶。
但人活下去,往往不在乎善于恶,只因你强,你就能活着,只因你弱,你就该死去。
陈默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赤霄的刀身红的像是燃烧的血,但陈默却不会用这柄武器,他知道这柄武器不属于自己,可若是单纯作为杀人的利器,其实再合适不过。
飞扬的肢体,溅起的血花,死前凝固的眼神,狰狞的哀嚎与喘息,影影绰绰围攻的人群,在那扇沾满人血的大盾下,仿佛坚不可摧的城墙。
那个高大的鬼族女人冷静的站在泛着寒光的铁盾后,大雨冲刷着铁上的血迹,却洗不干净这片罪恶的土地。
龙门下城区解决恩怨的方式太过简单,简单的没有任何道理来讲,林雨霞只是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这群争抢地盘而互相残杀的人群。
他们很多甚至连源石技艺也没能掌握,当然,以他们的身份也接触不到这种技巧。
三六九等,不一而足。
陈默看到花尾被人围攻,他身上黑色的西服早已不见,长刀绑在手腕,染血的内衬背后是两条狰狞的伤痕,浸透了雨水和鲜血。
他嘶吼着,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双眼通红,身后的小弟倒在血泊里,血水一直蔓延。
雨很大。
大的让刀光与鲜血都被撕裂。
陈默提着刀一路冲杀,重刀折断了肌肉和骨骼,赤霄切开了雨幕与嘶嚎。他听到了内心深处的声音,可狗蛋却一直保持着安静。
那兴许是错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迸发,如同烈火堪比岩浆,于是大雨的冰冷也浇不灭那种斗志和破坏的欲望。
陈默没发现,他嘴角扯起的笑容是那么的酣畅淋漓。
他天生就该生出在这种争斗的环境里,淋漓的大雨和鲜血让他感觉到了欣喜,尤其是当用刀夺走一条生命时,便再也止不住这种渴望。
他没注意到,自己黑色的眼底亮起的金色,那金色如同摄人夺魄的火焰。
于是另一边,提着般若的女子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死斗的人群渐渐倒下,染红了下城区皲裂的地面。
雨水冲刷着长刀,沿着手臂和刀身流淌,黑发凝结,陈默撕下了身上浸透沉重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