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逐渐明白,告别与离开是常常发生的事情,我们会不断长大,不断认识新的人,也会跟一些重要的人说再见。
很多时候没有正面冲突,大家也不是故意的,但回头时,彼此已经隔得很远,远的甚至已经快要忘记了彼此的脸庞和声音。
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停下来后,才发现自己早已变得面容模糊。
所以我宁愿靠自己的力量打开我的前途,也不愿有力者来垂青,又或者将其视为对我的怜悯,我那可笑的尊严早已千疮百孔,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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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鼠王为年轻的陈默讲述一段不怎么新鲜却又带着热血与希翼的往事。
站在一名下城区黑道头子的角度上,对二十多年前那位只身带着妹妹与少部分追随者前往龙门并仅凭一己之力合纵连横拿下这座城市的年轻人那发自内心的赞赏,感叹与敬佩。
他的骨气,他的志向,他的雄心壮志与刚正不阿,无一不证明了这位出生高贵,前途曲折坎坷的年轻人,面对荆棘的谈笑风生,面对苦难的洒脱自傲。
那段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个胆气过人的青年,义气正直,令人敬佩而又憧憬的领导者,他曾有过所有炎国年轻人所向往的一切特质。
年轻,高贵,睿智,坚韧,见识不凡,雄心壮志,义气无双。
那个在鼠王眼中早已死去多年的……魏彦吾。
他曾像极了所有炎国故事小说中最正面的那派人物。
鼠王原本精明的双眼在讲述这段故事时蒙上了一层老人才有的浑浊与迷蒙,他的声音低缓,带着一种老人特有的悠长,仿佛印证了岁月在其身上流淌的痕迹。
面对着坐在面前的陈默冷漠的视线以及包围了这处住宅几十名萨卡兹人沉默无声的眼光,他却轻声笑了起来。
“那时我们合力战胜了科西切,把他彻底赶出龙门,龙门就停在数十里外,那座充满希望的城市在夜里亮**点灯火,我仿佛看到未来在等着他们,等着我们这群人。”
“他们坐在龙门外的荒原上,不顾身上的伤势,饮酒,做乐,畅谈,大笑,我和他们一起,我看到那两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眼里美好的畅享和明亮的光,他们笑起来,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我们手上干干净净,从没沾过血,笑的好像那段在龙门暗斗厮杀的光阴是如此的美好,笑的……我们都成了没有烦恼的少年人。”
“你可能想象不到,年轻人,我老了,却忘不了那段记忆。”鼠王笑着沉声说:“这辈子也忘不了。”
“可惜啊,他后来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孤傲。爱德华少爷的死毁掉了他所有的向往,这人心坏了,没了志气,人也就失去了精气,守着这座不变的龙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得寸进。”
鼠王感叹着,那笑容看起来无奈又惆怅。
“那时,我还记得,我问起他发生了什么,他一言不发,但我和老病虎都知道,他杀了二少爷,也许不是他杀了二少爷,而是二少爷自愿死在了他的手上。”鼠王说:“他是被从大炎赶到龙门来的,他自愿放弃了大炎皇城那场可怕的争斗,带着他的护卫和妹妹来到这座城市,炎命令势单力薄的他拿下这座龙门,他们没想过他能做到,但他做到了,大炎却没想要放过他,尤其是爱德华,他们的身份太过复杂,无论是维多利亚还是炎都不可能看着两人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两人不会做些什么,即使他们愿意承诺偏安一隅,但这种承诺往往是最没有价值的,年轻人。”
鼠王的双眼望着坐在面前安静的陈默,那双眼睛太过平静,平静的仿佛在听到这个故事后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和情绪。
老人微微垂下目光。
“他夹在炎和维多利亚的压迫下,龙门太小,也太脆弱,那时他甚至没能彻底掌握住这座城市,科西切留下的势力仍旧在寻找着反扑的机会,一旦让他得逞,这座城市,包括坐在你面前的我,老病虎,我们这些跟随着他的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都握在他的手上。”鼠王叹了口气:“炎和维多利亚也不会给他选择的余地,所以二少爷死在了他的手上。”
“我知道他那时在想什么……他恐怕在想,龙门还是太过脆弱,他手里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他无力,却没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鼠王说:“爱德华因他而死,可爱德华的死,也带走了他所有的志气,他开始变得现实,变得寡情薄义,凡事处处都要握在自己的手里,独断,专横。”
“他忘了,现在的他和当初的科西切又有何分别,他把自己营造成了一个威严的统治者,谁也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这座城市做了太多,最终,把自己也困了进去。”
鼠王说着,轻轻地叹着气:“他没问过我们,是否愿意和他们一起对抗炎和维多利亚。但我是清楚的,即使我们愿意,也有许多人会退缩,像是老病虎,像是那时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问不问都没有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