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洁,快快长大吧。】
【长大会怎么样?】
【长大后的你就能改变一切。】
【……长大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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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笛拦住了陈的去路。
这姑娘的来意是如此明显,她站在伦蒂尼姆外环的荒道上,远远张开手,酒红色的长发在清晨的光和风中纷扬,背着赤霄的陈不得不停下车。
“你怎么会……”
陈意外地问,她的疑惑被风笛打断。
“我跟着你来的,你和那个人的对话,我都看到了。”
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就好像她一直在学院里给人的那种冷漠的态度,让人习以为常,不过比起那时还要坚决的多。
风笛看着座在机车上陈,她收起手,她想要故作轻松,可却发现自己没能露出那种表情。
“一定要走?”风笛问。
陈犹豫着点头。
“是。”
“那你,陈陈,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果然。”风笛没有太意外陈的回答,她只是轻吸了口气:“虽然知道陈陈你会这么回答,但听到你这么说之后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失望呢。”
“抱歉,但我一定要去。”
“我不是在责怪你啦。”风笛摇了摇头:“我只是可惜,自己没法和你一起去,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她忽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啊,本来想说几句不那么难过的话的,不知怎么的,说出口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陈陈你千万别笑话我啊,给我几秒钟就好,只要几秒。”
“……”
陈张了张口,没有话语落下,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实际上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做下这个决定之后,往后等待着她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这么心里永远也没法安稳。
陈只好移开目光,她望着这处荒凉的下城区,倒塌的废墟,破败的街道,远处繁华的城市,它的高楼,维多利亚繁华而又古老的建筑,在阴云散去后逐渐露出它的繁盛。
她一生都活在像是这样的城里。
陈轻轻叹了口气。
风笛忽然抱住了她,抱住了坐在机车上的陈,女孩的怀抱来的如此突然,让陈有些猝不及防,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随着这个怀抱打湿了她的衣领。
风笛的肩膀轻轻颤抖着,陈犹豫了一下,她抬起手,抱住了眼前的姑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慰的话语没法说出来,可情感的厚重却比任何话语都要来的真实。
陈心里忽然涌起些遗憾。
“好了,别哭了,像什么样子,别忘了你可是超越了维多利亚百分之九十八的近卫学院精英,你不是说自己还想改变维多利亚吗?”
“我只是没想过居然这么快,快的就像是昨天一样,本来以为就算陈陈你要走,也要等到毕业以后,谁知道忽然之间你就要离开。”风笛的手紧了紧:“我知道自己留不下你,要是我这么做了,反而会让你难过,可是……”
“我,抱歉。”
陈轻声说,她垂下眼睑,风笛缓缓松开抱住她的手。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陈陈,不然我一定会担心你的,你又不会烧饭,而且还受伤了从来不重视,要是在荒野里,一定会生存的很难,生病了怎么办,又没有医院和药物。”
“我也是上过求生课的好吗?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每次都是我在帮你。”
陈无力的反驳,尽管她知道风笛是担心自己,可她不想让人这么担心。
“所以,总之,陈陈你虽然优秀啦,我还是……”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我。”陈说:“倒是你,我离开以后没人帮你补课,借讲义给你抄,你别教授们上课又在下面打瞌睡,每次考试都擦着及格线过了啊。”
“那里是每次……”风笛轻声反驳。
“行了。”陈说,她看着风笛:“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只要还活着,总有我们能再见的一天。”
一定……陈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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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在夜晚里燃烧着,驱散了空气里的寒意,可篝火能提供的温暖有限,又何况是因为剧烈奔跑而寒冷交替后的现在。
潮湿的树枝在火焰里噼啪的燃烧着,背风处的摇曳火光照亮了两个单薄的身影,相距一米的他们再也没有什么交谈声在这个夜晚里响起。
篝火上架着便携水壶,壶里的水还没来得及沸腾。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却没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闷。
陈身上披着防寒毯,她坐在倒下的枯树上,陈默坐在她的对面,他只准备了一个人的野外物资,陈的到来像是意外。
一个没法阻止,事到如今措手不及的意外。
陈看着他在储藏点找出准备好的物资,染血的手探入溪水,凝固的血液化作血丝在清澈冰冷的水中荡开。
地处大陆中央谷底的维多利亚冬季算不上寒冷,可那是相较于温暖的城市,而在荒野上的人,他们的生活要比城里艰难的太多。
每年的冬天都像是一场噩梦,一场许多人倒下就再也无法爬起和醒来的噩梦,也许死亡算不上难过,也许对于那些连活着都艰难的人而言,它相反成了一种解脱。
陈猩红的目光看着沉默不语的他,看着他身侧那把收回刀鞘里的长刀,他的目光盯着摇晃的火焰,火焰仿佛印入了他的眼底。
陈忽然感觉,他仿佛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仿佛这种处境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从来不了解这个谎话精,小时候就是这样,她不了解那个脸上总是一副笑嘻嘻的谎话精心里在想什么,长大后,她同样不了解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谎话精,他心里又藏着什么。
不外乎又一个谎言,陈已经见怪不怪。
她小时候没去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等到她回过神开始去思考时,才忽然发觉坐在自己对面的他,对自己而言早已变成了一片空白。
一片让陈难以接触的空白。
他后来的生活,他后来的遭遇,他见到了什么,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不知道,尽管用这种尽乎蛮不讲理的方式将他留了下来,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拉远,即使在伦蒂尼姆的时候,陈也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这些都是自找的,明明一个心安理得的分别,可陈不愿意,偏偏要自讨苦吃,以至于才会变成像是现在这种沉默寡言,再也找不到话题的局面。
似乎连争吵的余地都不再剩下,似乎连他们之间仅剩下的那点东西,都被陈残忍的撕的支离破碎。
【……算我求你,在你回龙门之前,不要让我最后变成你眼里的罪犯。】
陈脑海里想起了这句话,可残忍的她,却没答应这个卑微又渺小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