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
适应了成为家族中的一员为了家族的事业和生意出现在任何需要我出现的地方。
我没什么所谓。
叙拉古的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但也许我可能要幸运那么一点,出生就在他们所希望达到的某个高度。
我对这些没什么实感,谈不上厌恶,更没有其他想法。
……直到我的家族覆灭那天。
对我而言,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从一种生活换成了另一种生活,兴许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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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8日
下午
到达塔兰托的时间比预计中还要晚了一天。
荒野的路况不算太好,城外除了少数一些聚集地和村落外几乎不会有行人,而在叙拉古,有些在城市里混不下去的家族会在荒野上肆虐,所以大多数选择旅行的人要么是跟着官方的商队和有护卫的私人商队,要么自衬身手不凡。
自衬身手不凡啊,这车里一个伤员一个残疾,好像都没资格说自己不凡。
“刚才那三个人有问题。”
走出了十几分钟后,德克萨斯望了车后一眼,忽然低声说。
“哦?什么问题?”
他们在前往瓦兰托的路上在碰到了一辆抛锚在路旁的货车,货车停在路边,一个搬运工打扮的年轻鲁珀将他们的车拦了下来。
他们自称是从怀特城运送酒水到拉特玛蒂瓦的商人,汽车在路上抛了铆,他们中没人会修车,所以希望搭他们的车前往最近的地方联系修车厂的人来一趟。
或许是看到了后座上的德克萨斯,察觉到了些什么,那鲁珀族小伙子在之后笑容明显变得更牵强了些。
蛇拒绝了他们,并且自告奋勇的说他会修车,可以帮他们看看,但他的车里刚好缺少一点露营的物资,如果他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车修好之后分他一些。
“当然,可以用钱买,但得打打折。”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于是他们在路上耽误了两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时间用在修车,一个半小时用在讨价还价。
德克萨斯从车窗都能看到商队三人那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
“没有家族的人护送,很少有商人敢单独在叙拉古的城外跑动。”德克萨斯说,她抬手将那箱蛇从货车手上得到的谢礼往旁边推了推。
“但他们看上去的确是商人。”
“是商人,也可能不只是商人。”
“这种事,在叙拉古很常见?”蛇问。
“那些被赶出车的人和家族,他们通常会做这种类型的生意。”德克萨斯说:“小型私人商队会给他们中说上话的势力交保证金,但也有的,就是他们自己人,他们用这种方式和城内联络,保证在荒野的生活所需。”
“听起来像是绿林好汉之类的。”蛇点了点头:“那就是说,我们被盯上了?”
“可能,他们刚才没有动手。”
德克萨斯没有说的很肯定。
“他们不确定我们的实力,在荒野上的人本就是失败过一次,他们要更谨慎。”德克萨斯说,她的声音依然冷淡,即使可能被盯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是你,遇到这种问题一般怎么做?”蛇忽然问。
“我没遇到过这种事。”
“类似?”
德克萨斯微微沉默了一会回答:“……我可能会杀了他们,然后让他们的家族从叙拉古除名。”
家族会抹平任何可能产生威胁的风险。
只是可能就够了,对于这种微小的势力而言,他们在更大的势力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叙拉古,弱肉强食向来是这里通用的法则。
“哇哦,这么狠?”蛇夸张的叫道。
“那你,如果是你。”德克萨斯平静的问,她没用问的语气,但略显好奇的目光却落在了驾驶座的背影上。
人和人建立信任的前提是了解,而语言是最便利的方式,没有之一。
“我的话……你也看到了,我没杀他们,因为他们说自己是商人。”
蛇这么说。
如果是过去,他大概会和德克萨斯是一样的回答,不,他可能比德克萨斯说的还要做的彻底,是的,他会这么做,因为他有这么做的必要。
“……不过,就算他们真有别的想法,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蛇说着笑嘻嘻的转过头。
德克萨斯愣了愣。
“你做了手脚?”
“哎可别这么说,当时引擎发动大家看的清清楚楚,其实他们的车没半点问题。”
“那你还……”
德克萨斯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明白为什么那三个人的脸色那么难看,因为面前这个叫蛇的男人阴了他们一手。
他们想动手却又忌惮,想着之后报复,但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她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想必那三个家伙现在一定拍着真正抛锚的汽车在气的骂娘。
坏东西,德克萨斯心想。
“还是好心帮他们修好了车,平白无故赚了一笔的感觉真好啊,叙拉古也是有好人的嘛。”
德克萨斯听到他这么感叹,情真意切,却又不由让人觉得有些嘲讽。
德克萨斯没再说什么,这姑娘只是望着车窗外发呆,叙拉古的夕阳在地平线尽头缓缓沉下,她冷清的侧脸倒映在车窗上,她出神的望着窗外的夕阳,当惨淡的黄昏落在她眼底的时候,会让人忽然觉得那双冷漠的眼里多出一抹热切,又伴随着消逝的光渐渐归于平静。
略显漫长的车程终归会让人觉得枯燥,即使窗外的景色时有发生变化,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依然令人疲倦。
蛇偶尔会和德克萨斯说几句话。
她通常会回答,但有时也会选择沉默。
她的回答和性格一样,简短而单调,汽车颠簸着,伴随着夜色的来临,当蛇最后一次回头望去时,女孩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她身体微微蜷缩着,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
安静下来的她要显得温和了不少,或许是因为那对清冷的眼睛,此时的她脸庞线条看上去更加柔和了些许。
汽车停了下来。
他们没能在预定的时间到达瓦兰托。
车门打开又关上。
叙拉古的夜空有稀疏的星星,算不得多明亮。
陈默靠在车旁,点燃了香烟。
烟雾随着清冷的夜风飘散,不出几米就再也看不清痕迹,汽车发动机残留的温度在夜里迅速冷去,隐约的野兽嚎叫从很远的方向传来。
车里那个姑娘从没相信过自己,这点他看的出来。
忽然安静下来的夜晚让他想起来卡兹戴尔的战场,榴弹炮轰鸣,冲锋陷阱,于是血肉模糊,混着硝烟和战火步入城市冷清的街道,在一双双不安又习以为常的眼神注视下,一座又一座城市易主换旗。
谈判,逃亡,追杀,但大多数时候还在战场,通常是夜晚,也有白天,成堆的资料,每个人的动向和履历,从各个城市汇总过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