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迸溅出的血花吗?
还是刀刃切断肌肉和骨骼的手感。
很长一段时间里,拉普兰德都近乎着迷的热爱着她的工作,热爱着从自己手中染红的鲜血,热爱弥漫在鼻尖的腥甜。
只有在杀戮的这个瞬间,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活着。
只有忍受着刀刃撕开血肉的痛苦,感受在每一次呼吸间从喉头挤出的苦楚和哀嚎。
她从不知道自己是否过得幸福,也许幸福两个字对她而言具有别样的意义,但至少她从不觉得自己过得悲切,不得而知每天所承担的苦痛和惊惧是否出自于她曾经悲惨的境地,但或许着才是人生的常态。
看着德克萨斯不断后退,看着德克萨斯的鲜血从伤口溅出,染红了自己的手和手里亮银色的刀锋。
看着那簇血花将视线然后趁一片猩红。
拉普兰德是视线移到德克萨斯的脸上,她的脸上没有临死前的惊惧和绝望。
拉普兰德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曾经为何会如此热爱这份工作,她不是热爱这份工作,她只是热爱着和德克萨斯一起的工作,热爱着身边相伴着另一头狼,她们互相舔舐伤口,依偎在阴暗的栖息地里,黎明的天光亮起时,整片叙拉古都在复苏。
那时候她终于对明天有了一些新的渴望和期待,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渴望和期待。
当她走上电车向着身旁看去时,坐在她旁边的不再是一名陌生的鲁珀男性,德克萨斯的气味弥漫在鼻尖,女孩额头稍显红色的发丝,灰黑色的狼给了拉普兰德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无论她是想复兴她的家族,还是向她的敌人复仇,又或者,迎接家族敌人对她的追杀,明天总是带着许多不确定,明天,总不会让她觉得枯燥和无趣。
德克萨斯。
拉普兰德看着面前脚步摇晃的女孩,德克萨斯的呼吸已经紊乱,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的氧气,试图让自己逐渐模糊的视线恢复清晰,她已经看不清拉普兰德的动作。
肾上腺素的急速分泌暂时让德克萨斯感受不到伤口传来的痛苦,可肾上腺素并不能给她带来新的力气,每一次抬手都要花费比之前更多的力量,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弱,也越来越慢。
德克萨斯看到拉普兰德银色的剑刃朝着自己的胸口刺来。
那一瞬间她看清了拉普兰德的脸。
那张脸和过去相似,又和过去有着些许不同,德克萨斯说不清到底那里不同,拉普兰德变得陌生了吗,不,应该说拉普兰德这个名字,这个人对她而言变得更加熟悉了。
比起在家族时,比起她们曾经流落在叙拉古的各个城市之间时。
以前的她偶尔也会开些玩笑,她还是有些轻佻,虽然如此,可她的心思总是很敏锐,她给德克萨斯的感觉像是一名长辈,尽管德克萨斯不愿意这么承认,可那时的拉普兰德的确让她产生了某种依赖,某种……特别的感觉。
但后来,随着病情的加重,拉普兰德毫无顾忌的使用她的法术,使用她手里那柄刀,她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多少次从梦里忽然惊醒,醒来拉普兰德脸上的仓惶和失神。
德克萨斯记不清了。
也许没有拉普兰德,她一个人不可能在家族覆灭在叙拉古活到现在,也许没有拉普兰德,德克萨斯清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朝着哪儿去。
以前还有家族,可没有家族之后。
没有家族的狼,在叙拉古只能孤苦伶仃的流浪,她们得不到家族的庇护,她们的伤得不到医治,她们的过去紧随在后,拿起刀,除非死去。
德克萨斯想过,很长一段时间想过,她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但每当她想开口时,看到拉普兰德的眼睛时,话到了嘴边却再也无法说出。
她知道拉普兰德不会离开叙拉古,她知道拉普兰德想为自己选择一个合适的死法,每头狼都不该病死在病榻上,那不是拉普兰德希望的。
她这样的人,宁愿走进千军万马包围的陷阱里,也不愿意自己在病痛的折磨中哀嚎的死去,再也拿不起刀,再也无法活动自己的身体。
那比杀了她还让她觉得痛苦。
她不该那样死去,可她更不该这样活着。
在某天她们分开后,等德克萨斯再知道她的消息时,得到的只是她的死讯,她肯定死的很值,她肯定要找个让德克萨斯能够记住她一生的死法。
刀刃越来越近,德克萨斯忽然放弃了抵抗,拉普兰德没有意料到她会这这么做,德克萨斯从她银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仓惶。
可这个距离,她的剑已经没办法再停下。
或许就像是上次,自己挡在拉普兰德身前时,她的感觉一样,那个身影还是一样陌生,德克萨斯注意到她的黑发间夹杂着少许灰白。
也许她曾经没有去注意过。
拉普兰德的剑被挡了下来。
被一柄雕刻着暗蓝色花纹的长剑,德克萨斯没见过那种花纹,在昏暗的小巷中亮着淡淡的光,那剑身上的花纹交错,看起来有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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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天光下,亮起的光照亮了烂尾楼的建筑,突如其来的光让每一名躲在建筑里的感染者都暴露无遗。
曹知和陈默站在光亮的最中央。
对面密集的黑衣身影遮蔽了眼前的视野。
分清他们有多少,只是入目望去,四周都是他们的人。
黑暗中成片闪烁的灯光散出亮眼的光。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灯光中驶出,停靠在他们两人面前,车中下来两人。
查尔斯手里提着黑色的源石弩。
他看着对面的曹知和陈默,目光又望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建筑。
“如果我没猜错,今晚发生的这些都是你们的手笔吧,真让人意外,一群感染者,一个胆大妄为的计划,你们毁掉了这座城里的两个本土家族,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取代他们?”
他望着面前的两人,抬起手里的源石弩。
“但很可惜,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都只能到此为止了,你……”他的弩箭指着陈默:“在科特城袭击了我们的小队的那名神秘人,应该就是你了,我们终于见面了。”
陈默从曹知的脸上看到了紧张,他握住了手里的武器,却没有任何动作。
“我倒不是很想和你见面。”陈默牵强的笑了笑说:“如果你能装作没发现我,放我一马那真就再好不过了。”
“那真是遗憾,我不能这么做。”查尔斯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你带走的那只鲁珀在哪里?我们要带她回去。”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陈默偏头看了看曹知,他们没有任何胜算,一群感染者加上一个曹知,而对面明显是做好了准备。
曹知沉默着,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他自认自己已经足够隐蔽。
“你们的动静瞒不了任何人,对这座城里那两个晕了头的小家族而言或许还能有用,但对我们,我们只需要抓几个冒头的人就能找到你们的线索,这座城不大,你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那只鲁珀受了伤,你们肯定不会在这时候离开。”查尔斯回答,又望着曹知:“你就是这座城里感染者的头领,我听特洛卡家族的首领提起过你,兴许连他自己也没想过他和他的家族会毁在了你手上,没想到你居然胆大到了这个地步,感染者势力参与家族间的争斗造成的后果,在叙拉古,不管是谁都没法预料,而你,你们,跨过了这条线,你知道代表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