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人一起蒙蔽一个事实,那它就不再是事实,这片大地从来都是这幅模样,塔露拉。
不因世事正确,不因人性善恶,不因过程对错。
可这片大地却总涌起无数像你,像晖洁这样的人,坚守自己心里的公义,坚守正确与公理。
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仅仅是站在事情本身,这是一件好事,但于我个人而言,却谈不上多好。
因为做这些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而代价本身往往难以让人承受,无论是作恶还是扬善,无论是坚守本心还是追寻正确与公道,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件事不需要人去付出代价。
既想得到,又不愿意牺牲,那实在太过贪婪了。
可谁叫做这件事的人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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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晶纪元1095年11月23日
残阳如血般鲜红,却远比不过这片刚经历过战火摧残的战场,庞大的钢铁巨兽夭折在战火正中,被蹂躏的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尸横遍野。
黑红的乌血浸透了冬季薄薄一层冻土,温热的血在主人失去体温后仅仅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便被寒冷的气温凝结成片。
这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冬季黄昏。
但很多人却再也难以欣赏到这片乌萨斯冬季里耀眼的美景,黑红的军旗在战场升起的硝烟与血腥中迎着夕阳残余的光招展。
“殿下。”
坚硬的军靴跨过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染上鲜血与泥泞,碎肉在厮杀中溅进甲胄裂隙,来不及再做清理,陆行舰与移动平台的残骸仍在大火中焚烧,双头鹰的旗帜正在烈焰中被点点吞噬,滚滚浓烟飘向天空,快要遮蔽了大半个天际。
穿透云层与硝烟的金色残阳,昏沉的战场,染血的土地,折断的长枪巨剑,破碎的铠甲铁盾。
仿佛都在宣示不久之前,乌萨斯第四集团军的主力曾在这片战场上停留过的痕迹,只可惜,现在,他们什么都不再剩下了。
亲卫的甲胄像是被黑红的鲜血所浸泡过一般,他立在男人身后,黑金色的铠甲下,那柄曾斩开乌萨斯集团军炮击平台的长剑静静矗立在他手边。
亲卫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又急忙垂下视线。
滔天剑光撕裂了乌萨斯术师团的法术壁垒,撕裂了阻挡在前的乌萨斯集团军重装盾卫,撕裂了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
剑光过去后,只能看见在视野尽头分崩离析解体的巨大移动平台,箭雨,法术,乌萨斯军阵钢铁的盾卫。
没什么能拦住那片剑光,也没什么能拦下剑光前领军在前的男人。
他们杀穿了乌萨斯的军阵,一路厮杀,从未退却,回过神来只留下一片尸山血海,而尸山血海的尽头,是乌萨斯人彷徨不及想要后撤的陆行战舰。
想到这里,亲卫对面前的将领愈发敬畏。
七天的急行军,一场又一场厮杀与冲撞,乌萨斯和炎国的血染红了脚下这片寒冷的冻土,他们一路杀穿而来乌萨斯的防线。
无论是军舰,堡垒,火炮还是盾卫和构建出的法术洪流。
“第四集团军主力残部正向西退却,纪将军率本部前往追击,俞子义将军派人传信,据殿下令巨将营已控制顿巴尔茨河两岸渡口,截断第四集团军残部逃亡顿巴尔克地区通路,武威卫跨过瓜州前线,正向第四集团军阵地后方挺进。”
“传令纪广,只追不击,令俞子义沿河布防,若乌萨斯军残部不强渡河道,不必率先进攻,另通知武威卫,望其接过第四集团军阵地,以防备瓦拉尔裂谷北方敌军为重,再派偏师南下,协助我军切断第四集团军残部向北通路。”
“是否有些不妥?”
“无妨,乌萨斯地广人稀,单凭我军如今之力吃不下第四集团军剩余军力,武威卫既听命来援,自不可让人家无功而返。”
“是。”
“曹见知与杜克平怎样了?”
“回殿下,第三集团军仍在向我军后方猛攻,恐两日之后便能突破后方防线,不过日前先登营回信,第三集团军攻势似有停滞。”
“令曹见知和杜克平,放弃现有防线,放第三集团军过去,另着俞子义与纪广依令行事。”他说:“整备军队,收拾物资,转向回援后方。”
“是。”
“武威卫的随军信使何时抵达?”
“回将军,明日上午。”
“让他去先登营阵地候着,曹见知知道该怎么做,传令玄甲整备,此局过后朝廷大概有意与乌萨斯提出和谈结束这场战争,在这之前,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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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传回来的消息,第四集团军被炎国主力击退,目前正在向西撤退,第四集团军损失了炮击移动平台和两艘大型军舰,从炎国境内的一支边防军团跨过了乌拉尔裂谷接替了乌萨斯第四集团军阵地,日前正与北方的第四集团军残部激战,不过乌萨斯军队节节败退,前线战事并不顺利。”
“也就是说……”
“事情发生在半周前,也就是说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很有可能碰上撤退的第四集团军,如果往北,极有可能被卷进炎国边防军官和第四集团军残部的战场,而且据说乌萨斯第五集团也有南下的想法,乌萨斯帝国是不可能坐视一整支集团军被炎国人逐渐歼灭的。”
“那我们现在能走的路也就剩下了西南,食物不多了,如果不能在这片冬季过去前撤离战场,我们所有人都会被耗死在这里。”
“乌萨斯军队现在也是一样的情况。”雷德摇了摇头:“以我对乌萨斯军队的了解,这么巨大的伤亡和损失,他们肯定没法继续保证物资供给,说不定撤退的路上被冻死和饿死的乌萨斯士兵不会比战场上好多少,炎国军队也是类似的情况,也可能会好点,不过第三集团军一直在追击,想必他们能剩下的物资也不会有多少了。”
“要死很多人了。”
“乌萨斯的战争每场都要死数不清的人。”雷德重重叹了口气:“巡逻的战士们昨天遇见了几个溃散逃下来的乌萨斯士兵,他们被吓傻了,一直在那念叨怪物怪物之类的,我从来没见过乌萨斯正规士兵会被吓成那副样子。”
“战士杀了他们?”
“那倒没有。”雷德说,有些唏嘘:“他们那副鬼样子,大概也没法再去关心我们到底是不是感染者了。”
“在聊什么?”
声音忽然从耳畔响起,雷德愣了愣,他熟悉这倒声音的主人。
转过头去时,果然塔露拉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
“塔露拉?你和爱国者先生聊完了,他怎么说?”
塔露拉走过来,帕维尔和雷德看向她,她在两人旁边坐下,伸手搓了搓,哈了口气。
“游击队会担任前锋,我们继续往北,信使已经先前往了北方,留在北方的队伍收到消息会派人来接应我们。”
“谁担任信使?”
“雪怪。”
雷德愣了下,他看着塔露拉。
“这意味着我们要穿过战场?以我们现在的人数,被发现的可能恐怕很大,不管是炎国士兵还是第四集团军残部都会把我们当成敌人。”
“你说的没错,雷德,我也考虑过更安全的方案,但往西南走未必能安稳多少,乌萨斯第四集团军败的太快了些,我和爱国者先生都有着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而恰好第三集团军此时正在西南方向,炎国人故意没有防卫这边,未必没有其他想法。”塔露拉缓缓说:“如果我是炎国军队的将军,就不可能放任第四集团军和第三集团军汇合的可能,哪怕炎国现在击败了乌萨斯第四集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