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慢了下来。
缓慢的陈默好像能看见塔露拉轻微颤动的银色睫毛中的每一个细节。
那触感有些冰凉柔软,带着都属于德拉克的气息,充斥陈默的鼻尖。
陈默垂下的手缓缓抬起,落在半空,最终又放了下来,只是仍由塔露拉抱着自己的肩膀,轻轻将头贴在自己胸口。
那对小小的犄角,不知何时变得这么显眼。
好像是跨越了十数年的时光,故事终于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塔露拉重新睁开眼。
“去吧,晖洁在等你不是吗。”
她收回手,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默,看着那双从讶异,恍惚到平静的眼睛。
“到这里,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陈默没有动作。
他只是看着说出这句话后露出笑容的塔露拉。
她嘴角一触即逝的短暂浅笑,将手背在身后,凝视着自己方向。
塔露拉觉得自己再没有了将陈默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
“这样……”陈默张开口:“所以这就是你留在这里等我过来的原因,和我道歉?”
陈默看着塔露拉,他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以为天底下有这种好事,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将所有事一笔勾销?”他问道,忽然抓住了塔露拉的手臂,在德拉克错愕的目光中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想都别想!”
他说的如此肯定,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陈伸手理了理小默额头的发丝。
她必须承认的是,自己心里现在有些复杂,时不时的目光望向营房外,又轻轻叹了口气。
患得患失这种感觉不该出现在陈晖洁的身上。
她从来都是一个果断干脆的人,可在涉及到小塔和陈默的事上,陈发现自己原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接受。
即使那个人是塔露拉。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见面了吧。
他们会说什么呢。
陈晖洁啊,陈晖洁,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陈想要努力平复自己脑海里难免涌起的杂乱思绪,可越是这么做,她却发现自己越是没法释怀。
明明是她自己提出来要让塔露拉留在那儿的,现在反而没法平静的是她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
目光落在挂在一旁剑鞘内的赤霄上,无数次想要走出营房,却又没法迈出脚步,自欺欺人的开始安慰自己。
对陈而言,不管是塔露拉还陈默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没法允许自己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为什么偏偏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都是那家伙的错。
陈恶狠狠的想,捏紧了手指,又无奈的缓缓松开。
她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徘徊在一种后悔,失落与庆幸之间,难以言表。
脚步声就在这一刻响起。
营房的门帘被从外掀开。
冰凉的空气随着灌入房内,温和的灯光内,陈看到了从外进来的塔露拉,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满是错愕与不解。
还没等她开口。
陈默的身影出现在塔露拉的身后。
陈仿佛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目光越过塔露拉落在陈默的身上,望着那张冷峻的脸。
“你们……搞什么鬼?”
陈偏过头。
她没法否认自己那刻居然会觉得有些高兴,仿佛之前的胡思乱想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你留在这儿他不放心,我觉得他应该是心里过意不去。”塔露拉解释道:“现在好受点了?”
“嘁,说什么蠢话。”
陈下意识反驳,却发现自己反驳的语气显得有点无力,察觉到这点的她只好直直的看着出现在屋内的两人。
好像稍微移开一点目光,弱势的就是她自己了。
“别说你心里没这么想过哦。”
“就算是你,我也不能当作没听到。”
“所以?”
塔露拉露出笑容看着陈。
陈盯着塔露拉的眼睛。
“适可而止。”
“什么意思?”
塔露拉明知故问。
“嗯?”
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塔露拉的浅笑和陈严肃的表情针锋相对。
陈默很识趣的保持了安静。
别看他之前说的那么笃定,现在的他实在不乐意掺和进去。
似乎是看出了陈默的想法,又或许是陈急着找一个人发泄自己心里的憋屈,在塔露拉面前她经常处于弱势,但对陈默而言,却恰巧相反。
于是陈的目光理所当然落在了陈默身上。
“你还想在哪儿站到什么时候,没事就赶紧走!碍眼。”
陈嫌弃的开始赶人,她的这种表现有些令陈默似曾相似,但陈默是不敢说出口的,即使他心里真这么想,可说出口后,恐怕陈真的会动手。
陈默灰溜溜的被赶了出来。
看着他离开后,陈不免有点后悔了,于是她又看向塔露拉,塔露拉嘴角的笑容仿佛看穿了陈心里的想法。
有些东西心知肚明就好,可一旦挑明,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
就像现在的陈。
大抵是因为和塔露拉站在一起的陈默看着真的挺碍眼,小时候陈晖洁就这么觉得,恼羞成怒的陈把陈默给赶出了帐篷。
陈默孤零零的站在帐篷门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帐篷,冬季的寒风吹过,他望了望头顶深沉黑暗的夜空,阴云遮住了天穹两颗月亮的月光。
“……殿下。”
亲卫队统领曹见知的身影手捧大氅出现在陈默的身前。
“龙门回信了?”
“是。”曹见知为陈默披上大氅:“已经确认有一名叫陈晖洁的龙门警员于三日前离开龙门,从日程估计,即使走最近的路线也不可能出现在驻地。”
“这样……知道了。”
“要继续查下去吗,殿下。”
“不必。”陈默摇了摇头,他抬起脚步,曹见知跟在他身后,他忽然问:“对了,派遣进乌萨斯接触整合运动的探子可有传回消息?”
“暂时没有,不过切城暗探传回的消息说,整合运动似乎正在靠近切尔诺伯格,他们途中遭遇了乌萨斯第三集团军的先锋兵团,双方发生了小规模冲突,估计会更改路线。”
“所以整合运动还在乌萨斯东西部活动?”
“是。”
“……”
陈默沉默下来。
曹见知没有询问,安静的站在武王身后。
“见知……”
“在。”
“你说,这世上真有相同的两个人吗?还是说,我们入眼所见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假的梦,在等着醒来的那天。”
“以前听天师府修士们说,人生就如一场大梦,醒不醒来,其实没有任何分别。”曹见知看着陈默的背影回答。
“殿下怎么突然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