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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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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年代
  1
  春末夏初的傍晚,稀薄的云停留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徐徐微风吹过树梢,带着附近一家甜品店的甜腻味。
  刚踏出上海s中的蔚迟,扭头看向那家叫“甜蜜蜜”的甜品店。他年纪已经不算小,却依旧喜欢吃甜食,但他最近在克制,因为有颗磨牙蛀了,在它不至于痛到影响他正常生活之前,他不打算去补牙。
  蔚迟拎着装相机的摄像包,灰蓝色的帆布已经被磨得有点起毛。他今天是来给s中的高三学生拍毕业照的。他拿下鸭舌帽走到车边,把摄像包放进后座,然后上了车。后视镜里倒映出一张温润却神情淡漠的脸。
  赵莫离从“甜蜜蜜”走出来,s中外面的路,除去上下学时段一向冷清,她放眼望去便只看到一辆白色车子开远。
  前天她刚回到这里时,看到三年未见的家乡没什么变化,但看着出租车的车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却已不如从前青春明媚,内心多少有点沧桑感。
  赵莫离走到路边,一阵风来,卷起路面上的尘土和枯叶,一张相片被吹到了她前方。她眯眼一看,似曾相识——照片中的人,正是青春明媚的她,还有,靠着她肩膀的漂亮女孩。
  2
  年轻的少女看着窗明几净的门面,门上方的墙上挂着黑底白字的牌匾:时光。
  这是一家照相馆,或者用现在时尚点的说法,叫工作室。少女从玻璃里望进去,里面有吧台,有张双人沙发、藤椅,有书架,墙边还摆着一把吉他,以及点缀得恰到好处的绿植。
  少女推门进去,“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回响。
  她放眼四下搜寻,看到书架旁边的屏风后方坐着个人,那里光线昏暗,她只看到一点侧影——是个有点年纪的妇女,垂着头,像是在睡觉。
  少女下意识放低了声音:“你好,我想拍照。”
  那妇人依旧没动,少女慢慢走向她,发现她睁着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少女被吓了一跳,随即她听到妇人冷漠不耐地回答:“等着,我去叫。”说着起身进了里屋。
  少女退回到明亮的地方,心里不免有些嘀咕,明明没睡干吗装没听到呢,态度还那么差。
  少女——夏初站在吧台边,看着那把刚好被阳光照着的吉他,不由发起了呆,直到她听到一道清润的声音:“要拍照吗?”夏初这才扭头看去,竟然就是前两天去学校给他们拍照的,被不少女生说帅的摄影师——
  此刻他穿着一身浅色宽松的休闲服,眉眼无波淡然。手上拿着一台黑色相机,相机上挂着一根鲜红色的防摔绳——显得有些违和,不管是跟相机,还是跟拿相机的人。
  “啊,对,白底的两寸照。”
  “向姐,麻烦你去开下摄影棚的灯。”蔚迟朝妇人说,夏初就看着那妇人很有效率地打开了隔壁的房门,进去开了灯。
  “跟我进来吧。”
  夏初跟着进到摄影棚,蔚迟让她坐在灯光打着的凳子上。
  “人再坐正一些。”他话说得都很简洁。
  夏初挺直了腰板,然后看着他退到合适的距离。等拍完照,他抬起头,眉心紧皱着。夏初心里不由一咯噔,“是我闭眼睛了吗?”
  “没有。你拍照来做什么?”他问。
  问题有些莫名,但夏初下意识就回了他:“去旅游,高考完,爸妈要带我出国旅游。”
  蔚迟沉默了会儿,拿着相机走出了摄影棚。
  他每天都在拍照,有时拍得多,有时少,看着镜头里形形色色的人,老迈的、年轻的、男的、女的,在他的眼里,几乎没有差别——他们的生活,在未来的一年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相差无几。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死亡了。
  而眼下,这个打算跟父母去旅游的少女——熬夜,考试,最后,她,还有她的家人坐的汽车冲下高速公路。
  “请问,照片现在能拿到吗?还是要过几天再来拿?”夏初跟着蔚迟小声问。
  此时,向姐进了摄影棚去关灯。
  “你叫什么名字?”
  “夏初……”
  “几岁了?”
  “这个……”夏初犹豫,毕竟这个问题很突兀。
  向姐从摄影棚出来,关上门说:“老板,我去做饭了。”
  “嗯。”
  蔚迟刚好站在阳光处,若有所思。夏初看着他,脑子里莫名地跳出来一句曾背到过的课文“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马上能拿到。”
  夏初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是回了她之前问的问题。等她拿着照片,在骑上自行车前,又回头望了眼照相馆。
  “总觉得这个摄影师有点怪,虽然人很帅……”她骑着崭新的自行车,迎风回家,嘴里碎碎念着,“哎呀,怪也好帅也好,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求高考顺利,然后……”她想到什么,神情带着点憧憬,以及不确定的迷茫。
  3
  一周前。
  傍晚上海下起了雨,扫去了刚入夏的热气。
  夏初站在一棵大树下,枝叶茂盛,层层叠叠,却还是被淋了个半湿,她庆幸此刻的雨已没有先前大,也庆幸自己的皮质背包防水,里面的书无碍。
  她抹去脸上的雨水,还有泪水。
  高挑的少年撑着伞站在学校后面的车棚边,雨水似线般从棚顶的凹槽里落到伞上。
  他透过铁栏围墙望着马路对面的夏初,那处的公交站只有站牌。他暗骂她傻,后面有一家水果店,却不去躲。
  “唐小年,你站这儿干吗呢?”有同学顶着雨衣跑过来,看了下车棚里自己的车,又看了下雨势,“这么大的雨,穿雨衣也会被淋湿。唉,今天还是坐公交回家算了。”
  那同学见唐小年不理他,有些好奇地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不是夏初吗?忘带伞了啊。住校生,你作为她朋友,不见义勇为、舍身求仁一下把自己伞借给她回家吗?”
  “不关你事,赶紧走你的。”唐小年不客气地说。
  那同学似乎完全习惯了唐小年的脾气,“两人闹别扭了?行,反正我也要坐公交,而且正好还是坐的同一班车,那就让我去当英雄吧。”说着抖了下自己的雨衣,“喂,你真的不把伞借给夏同学,以及我吗?”
  同学见唐小年不动,失望地正要走,却被唐小年拉住了手臂。
  “别说是我的。”唐小年把伞给了同学。
  “我是班长,我办事你放心。”
  唐小年露出了点笑容,他长得俊朗,一笑就看起来很阳光,前一刻的严肃冷漠似不存在过,“那就少废话,麻利地滚过去。”
  “yessir!”
  夏初低着头抹去眼泪上了公交车。
  “我擦,7路车,等等我!我擦!别走啊!”走到半路的班长眼睁睁看着车子开走,随后回头朝唐小年喊,“伞我明天给你啊。”说完飞也似的跑向公交站。
  被雨打湿了的唐小年一脸不痛快。
  唐小年这人,长得好,学习好,讲义气,朋友也多,要说缺点,那就是脾气有点急。
  夏初回想起跟他的第一次见面——高一时,两人还未同班。那天放学,她去车棚拿车,却发现链子掉了。他大概是要去小卖部买东西,刚好经过那里,就过来帮她修。她有点紧张,一时无言。结果他修了半天修不好,便气愤地踹了一脚她的车,最终,她骑了三年多的车彻底报废了——前轮胎被踹掉了。
  她当然也不好意思要他赔,干笑着说:“我这车,是破得可以换了。”
  “这一百,你先拿着。”他从裤袋里拿出了一张一百塞给她,“少的,改天再给你。我是高一(3)班的,唐小年。”
  “不用不用。”
  “你拿着。”
  “真的不用……”
  “唐小年,那你就以身抵债嘛。”那时经过的一个同学朝他们嚷了一句。
  唐小年直接回过去:“闭嘴。”
  而她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分文理班,他们分到了一起,甚至座位也被安排到了前后桌,他们交流虽不算多,但关系不错。
  她知道了他喜欢吃偏辣的食物,喜欢的漫画英雄人物是蝙蝠侠布鲁斯·韦恩,知道他有点洁癖,知道他会弹吉他,也知道了他爱下围棋……
  越知道,夏初越觉得糟糕……她总是要很努力才能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至少在考进大学之前。
  然而最近,她明显感觉到了他态度的冷淡。
  前两天,她想找他聊聊,却不小心打破了他放在桌边的玻璃水瓶,他很凶地骂了她一句“能不老笨手笨脚的吗”,她手足无措,直到她同桌把她拉走。
  同桌劝她:“唐小年就这脾气,你别在意,以后少理他就是了。”
  她看着自己被玻璃划破的食指,愣愣地出神。
  今天,在走廊上遇到跟她关系不错的男同学陆家辰。两人高一时同班过,他们平时碰到都会打招呼,如今高考在即,便多聊了一会儿。聊到高考完后,有意向要报的大学,如果成绩不相上下,将来还可以做同学;也说到各自的老师,陆家辰说她班的数学老师教学水平名声在外,她便主动去拿了自己的数学笔记本要借给他,结果却被人用球打落到了栏杆外。她慌忙往楼下望,她的笔记本已被雨水打湿透。而肇事者——唐小年坐在教室的最后座,正对着她所站的位置,云淡风轻地说了声“手误”。
  手误?夏初不信!她快步走到唐小年面前,直直地盯着他,“你故意的。”
  “那就当我是故意的吧。”
  “为什么?”
  “你不是说,没考上大学,不谈恋爱吗?我这是在提醒你。”
  他竟然以为她跟陆家辰是在谈恋爱?夏初正要否认,就看他怏怏地趴回了桌上,一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夏初。”陆家辰已跑下楼把笔记本捡回来。夏初看着头发有些湿润的陆家辰,她道了谢,接过面目全非的笔记本,再扭头看唐小年时,她眼眶泛着红。
  公交车在雨里前行,夏初一想到自己那本“数学备战宝典”被水泡成了糨糊,就是一阵心痛,眼泪又忍不住要滑下来了。
  边上的阿姨碰了碰她肩,问她:“小姑娘,为什么哭呀?”
  夏初抹去眼泪说:“因为心里下雨了,但是没关系,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是吧,阿姨?!”
  4
  唐小年看着骑着新自行车离开了照相馆的夏初,他犹豫了下,走进了照相馆。
  蔚迟坐在沙发上,正拿着麂皮默默擦着相机镜头,听到开门声,望向门口。
  “拍照?”
  “嗯。”唐小年的声音有些哑,“老板,我想问下,遗照,要几寸的?”
  蔚迟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这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面带笑容的男生,说道:“放在墓碑上面的,一般用1寸或2寸,放在灵堂的是12寸、14寸。”
  “哦,那我1寸、2寸、12寸、14寸的照片各要一张。”
  蔚迟站起身,说:“好。”因为向姐下午请假不在,他去摄影棚开了灯。他向来不怎么跟客人攀谈,更别说探问对方,除非情况特殊,比如之前那个女生。
  唐小年走进摄影棚,指了指灯光下的方凳,“坐那儿是吧?”
  “嗯。”
  唐小年三两步走了过去,一坐下,他就脱去了外面的校服,里头是一件纯白色的t恤衫,他把校服随手扔在了脚边。
  蔚迟正要低头拍摄,唐小年又突然开口说:“老板,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来拍照的女孩子,她之后的一年是怎样的?”
  蔚迟抬起头,“你说什么?”
  唐小年露出一口白牙,“你不是能看到吗?她的未来?”
  “你怎么知道,我能看到她的未来?”蔚迟语气如常。
  唐小年倒有些意外了,他以为他的问题会被回避掉,或者直接指责他乱说什么。但是对方却没有,反而直接问了他是如何知道的,这算是承认了他能看到未来?这下换唐小年迟疑了,因为至今,他自己还半信半疑着——这世上真有人能看到未来?
  “两三年前吧,我来你店里想拍照,店里没人,我就四处找了下,听到了你跟一个人在摄影棚里说的话。你叫对方不要去江边,否则会出事。那人说你胡说八道,你说你说的都属实。她会淹死,在这一年里。你说你看得到人一年内的未来,那女的直接骂你神经病。我当时也觉得你是,所以没拍照就走了。我刚走出来,就看到那个女的也骂骂咧咧地从你店里出来了。半年后,我看到报纸上报道了那个女的被人抢劫推下江淹死的新闻。这是碰巧,还是你真有预见能力?”
  蔚迟不语,当时照相馆,除去客人,就他一个人,向姐是两年前招来的。没想到会被人无意听去,是他大意了。
  “如果我真能预见,你想知道什么?”蔚迟顺手关了有些刺目的闪光灯,开了白炽灯,室内明显暗了许多。
  唐小年的表情复杂,有些许不可思议,有些许喜悦,有些许悲凉。
  他慢慢地说:“她过得好吗?有考上想考的大学吗?有人陪在她身边吗?”
  “没有。”蔚迟说,“她没有去读大学。”
  唐小年吃惊,“什么?她没读大学?不可能。”夏初的成绩不差。
  “她是你的同学?”蔚迟问。
  “她不可能没读大学。”唐小年目不转睛地瞪着蔚迟。
  “你为什么想知道她未来一年发生了什么?”蔚迟依旧问着自己的问题。
  唐小年冷静下来,“你先回答我,她为什么没去读大学?”
  蔚迟把相机放在墙边的柜子上,他靠着墙,默然了一会儿,说:“因为她发生了点意外。”
  “所以,她复读了?”
  “你想帮她避免意外吗?”
  “怎么避免?”唐小年没有迟疑。
  “等你们高考完,你再来找我吧。”
  唐小年心想,高考完?那也就是说,夏初不是因为考试失误而导致没进大学的。那会是因为什么?
  他看老板似乎没有再多说的意思,在他在意的事情上,他性子一向急,可现在急不来,他不得不勉强自己少安毋躁。
  蔚迟拿起相机,重新去开了摄影灯,他走到唐小年的前方,在按下快门键后,他面露意外地抬头。
  唐小年看着终于不再毫无表情的老板,他笑了笑,说:“至于我为什么想知道她未来一年发生了什么,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果然,你能预见未来。”
  5
  三年前(2013年冬),a市。
  天空中一轮白日,蔚迟迎着风前行,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使得本就难走的山路更加寸步难行。又走了百来米后,终于他看到了前方有一点模糊的红色。
  他快步走近,发现了被雪埋了大半的相机,连着红色的绳子。
  他打开相机,看到了蔚蓝拍的最后两张照片——他妹妹跟一个陌生女子的合影,以及那个女子的单独照。
  6
  蔚迟又梦到了如血火光,惊醒过来,他看了下手机,凌晨三点。
  他知道自己这晚是再睡不着了,便起来去了书房,翻看放在桌上未读完的书。他的书架上摆满了天文、物理、心理、乱力鬼神、文学等各类书籍。
  一如往常,蔚迟八点出门去照相馆,因为住处离照相馆不远,除非下雨,他都是步行。正打算去常吃的早餐店买早餐,就看到前方的小区里,开出一辆车,而副驾驶上坐着的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想要跑过去,路上连续疾驰而过的几辆车让他不得不止住了脚步。等他再看过去,那车已开到路口,拐弯消失不见。
  赵莫离坐在副驾驶座上,对开车的韩镜说:“第一天到大医院上班,有点紧张。”
  “你连离家出走这么牛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还会紧张?”
  莫离伤感地陈述:“我这不是因为跟我亲爱的老爸三观不合,逼不得已而为之嘛。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妈带我去看四小天鹅,我见那白裙好看,要学跳舞,我爸偏不让,让我学钢琴;后来我想学画画,以后做动画,他也不让,说没前途。怎么就没前途了?我们中国动画一直在稳中求进,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做出闪耀全世界的作品;再后来我想读医,他却死活要我学经济,我这次死犟着报了医;等我好不容易毕业了,打算医者仁心一番,他又发话让我回家结婚生子了。我不想要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更不想为不爱的人生孩子,我不想让自己这一生都过得无趣又可悲。我人生这盘棋我想自己下,就算最后没赢,至少中间我爽了。”
  韩镜看了眼眉间透着英气和坚定的青梅竹马,莞尔道:“我还以为这次你爸让你回来,你回来了,是打算当孝女了。”
  “我哪有不孝?出门在外,看到有益于治疗高血压的养生品都买来寄给他老人家,他的寿礼我也一次没落,每年过年我也回来过。我敬重他,但不认同他某些观念;我孝顺,但不以舍弃自我为代价。”莫离可怜兮兮道,“我回来,只是想念这里的小笼包和酒酿圆子了。”
  赵莫离到医院后,去肿瘤科报了到,科室主任带她认识了下同科室的同事,大家便各忙各了。
  赵莫离在外三年多,前半年她在全国各地到处走,后来,她选了一座自己中意的小城市,租了间房,进了一家乙级医院上班。
  如今虽然换了医院,但换汤不换药,赵莫离跟在前辈后面学习、做帮手,礼貌虚心,才一上午,她就跟同科室的同事们都友好建交了。
  中午,跟赵莫离一起吃饭的女同事问她为什么要学医。
  莫离想了想,说:“责任。”
  女同事说:“伟大。我是因为小时候看的一部电视剧,叫《都是天使惹的祸》。后来长大了,那电视剧已经忘得七七八八,然而对做医生始终有份向往。”
  莫离很文艺地说:“外界只是在你心里留下一颗种子,结果,种子自己长成了树。这是我以前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形容你这种情形蛮贴切。”
  “哈哈,是的。虽然做医生很苦很累,但救死扶伤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莫离默默举起拇指,这位同事才是真伟大。
  而莫离想到自己,她其实比较想做动画制作人。但因为在她读高中时,她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才决定报医科。
  结果还没等她大学毕业,她妈妈就走了。
  下午,赵莫离跟着前辈查完房,正打算回办公室,就看到有个老人坐在走廊尽头,一脸迷茫。
  她刚想过去问下情况,就看到一个男生拿着病例从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莫离看他扶起了老人,因为他身高比老人高出许多,所以跟老人说话时,他微微弯着腰,低着头。
  当他们走过她身边时,莫离听到那男生带着笑说:“奶奶,我真没事儿。”
  7
  高考如期而至。六月七八号,天气晴朗,也不热,算是天公作美。
  考完最后的英语,夏初走出考场,跟她同一考场的同桌也很快出来,走到她身边,“考得怎么样?”
  夏初点头,“还行吧。你呢?”
  “感觉还ok。”同桌挽住她的手臂,“终于解放了,夏初宝宝,走,咱们吃喝玩乐去!”
  “等等。”在跟同桌聊的时候,夏初一直盯着隔壁的考场,没一会儿,她就看到走出来的唐小年。
  此时人来人往,夏初跟同桌站在树下,随着唐小年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双手下意识地平摊在腹部前方上下移动,配合着深呼吸。
  唐小年:“练功?”
  “……”夏初讷讷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一天见面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夏初的同桌一直觉得一厢情愿的夏初很傻,什么山不爬偏要爬这座难以预测的活火山。
  唐小年盯着夏初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好。今天我有事,过两天我约你。”然后他伸手摸了下她红红的脸颊,“你先跟朋友去玩吧。”
  夏初傻愣愣地,半晌才回:“哦。”
  等唐小年一走,同桌无语道:“他这是吃你豆腐吧,摸了你脸老半天。”
  “胡说!”夏初恼羞道,“应该说是,我终于让他占我便宜了。”
  同桌恨铁不成钢,“你可真给我长脸。”
  她想过很多种跟他表达自己心意的方式,那句“我喜欢你”在她心里藏了好久好久,想等到一切时机都成熟,跟他说出来。
  最糟糕不过是一厢情愿,但也是她情愿的。
  8
  唐小年再次走进照相馆,这次却只看到一个妇女在打扫卫生。
  “老板呢?”
  妇人抬头,“出门吃饭了。”
  蔚迟最近连着几天都是到上次遇到那辆车的小区附近吃饭。回到店里时就看到唐小年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拨弹着吉他,流出缓慢而带着点忧伤的音调——《命运的深渊》。
  唐小年看到进来的蔚迟,停下了弹奏。
  “向姐,你今天先下班吧。”
  向姐刚收拾完打扫工具,没多问,回了句“好的”,就去里屋洗了下手,又到屏风后面拿了皮包就走了。
  蔚迟到吧台处倒了两杯水,一黑一白的陶瓷杯,他把白色的放在了沙发前的小茶几上,然后他坐在了靠墙的藤椅上。
  “高考考完了?”
  唐小年扯了下嘴角。
  蔚迟端起黑色的杯子喝了一口,客观地说了一句:“你其实没必要浪费时间去高考。”
  唐小年闭上眼想,明明才十八岁,他给人的感觉却格外早熟和果断,“但我更不想去医院里等死。我宁愿让我父母留下来的积蓄,交给养老院,让他们照顾好我奶奶。而且,我也想看看,如果我不生这该死的毛病,我是不是就能按照我设想的路走了……报她报的学校,告诉她我的想法,等毕业之后,我会努力地工作赚钱,照顾好她,还有奶奶。”唐小年说完,睁开眼,“老板,你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看尽各种未来,就跟先知似的。是你的相机能看到未来,还是你自己本身?”
  蔚迟没答,“这个重要吗?”
  唐小年没再追问,“好吧,老板,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她没去读大学了吗?”
  “她死了。”蔚迟见唐小年震惊地站了起来,他继续说,“她跟她的家人,开车出门,车子冲下了高速路。”
  “你……简直胡扯!”唐小年愤怒得连声音都颤抖。
  “高考完之后,她会跟她爸妈去旅游,我想他们出事故应该就是去旅游的那天。”
  唐小年无法接受,他又跌坐回沙发上,久久才又开口:“我不信。”
  “那你何必来找我?”
  唐小年咬牙切齿道:“我去找她,跟她和她的家人说。”
  “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唐小年想起那个淹死的女人,他摇头,“不会。”
  “你不想让她死?”
  “废话,当然不想!”对于蔚迟不带感情地陈述死亡,唐小年听得无比反感,他揉了下脸,克制住想爆发的脾气,“老板,你当年有尽力去挽救那个淹死的人吗?还是就那一次不痛不痒的提醒,然后等着她死?”
  蔚迟有些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最近连着几天,他都没睡好,“现在,我们在说的是你的同学。”
  唐小年苦笑,“她是我喜欢的人。”
  “那就再好不过了。”
  9
  赵莫离不排斥医生这个职业,但她确实不太喜欢医院——几乎每天,都要面对死亡,或是还未发生但已确定的死亡。